●陈  晨

    自古临别相赠的习俗在中国尤为盛行，文人雅客或赠诗、赠画，或折柳相送。在中国绘画史上就有很多作品表现这个题材。这类“送别图”往往以最直观的画面再现离别时的具体场面，简单明了，观画者不需要任何解释与说明，便可判断是否为“送别图”。其中比较著名的当属明代沈周所作的《京江送别图》和《虎丘送客图》等。

    藏于故宫博物院的《京江送别图》是沈周为吴伟业的高祖吴惟谦官叙州府太守时所作。据《吴梅村先生集》考，此图成于明弘治四年（1491年）辛亥三月，沈周时年65岁。京江也就是今天的江苏镇江，古时也称京口。围绕京口送别的诗歌、画作很多，可见此地是送别的一个常见地点。

    《京江送别图》画面中大江空阔、远岫丛林，近处有陂陀、板桥、红桃、杨柳，岸边人物拜揖，作送别状。全画笔法苍秀、用墨浑厚、构图简洁、赋色明净， 画风学董巨而又有自我，系沈氏晚年山水画代表作。卷引首有清人王时敏题“名迹贻徽”隶书，另有沈周自题跋文阐述绘此图的因由，还有明代祝允明所写《叙州府太守吴公诗序》、文林所题《送吴叙州之任序》及沈周、陈琦、 吴瑄、张习、都睦、朱存理等题跋。该作品曾经陆恭、孙煜峰、翁嵩年、张珩等收藏。图中所绘为沈周等人在京江送别叙州太守吴愈的情景。图中山峰峥嵘逶迤，层峦叠翠；江面宽阔平静，远望无边无际；近岸杨柳垂丝，更为友人惜别平添不舍之情。此幅作品画面结构严谨，用笔苍劲沉着，风格朴厚劲健，笔法于严谨缜密中见苍健劲逸，设色秀润雅致，从中可见画家温文尔雅的儒家风范。

    现藏于天津博物馆的《虎丘送客图》是沈周1480年在其绘画生涯中的成熟阶段创作的，整体画面是典型的“粗沈”风格。据文献记载，“高五尺阔一尺三寸，浅设色，写虎丘景山石用披皴圆润如纯棉纯仿北苑法，双松交荫剑池喷雪，红亭翠阁间酒罍茗具，一人箕踞抚琴得流水高山之趣，翁诗款题本身，匏庵题在画斗。”整体布势采用了沈周常用的山水画布局程式，分上中下三段，下段为近景树石，中段为高山大岭，并有瀑布飞倾而下，上段部分有题诗、题跋。笔墨粗细相间，以中锋粗笔勾皴坡石，粗健劲利，取自董巨繁密的山石解索皴和苔点，树木勾点也多用王蒙之法，柔中有刚、弯曲有度的线条显出江南独特的土质特征。无论是构图还是笔墨都浑然一体，生动有致。右上角的自题书法，以黄庭坚之笔法，顿挫端正。

    《虎丘送别图》不同于传统模式的“送别图”，景象取材巧妙，不画虎丘“送别”的具体情景，但是“送别”之意跃然画面。通过对题跋的释读，颂扬友人政事的图像才得到完整的画面呈现。此类“送别图”脱离了传统的“江岸送别”模式，不以再现“送别”的场景表达情感，构思巧妙、不落入窠臼，却能更加显示出作画者的“别”具深情。

    沈周作为吴门画家之首，他创作的“送别”题材的山水画，对吴地诸多画家的影响是不容忽视的。如文徵明1509年《剑浦春云图》（天津博物馆藏）画中只借助云山隐喻朱应登的人格形象，唐寅《垂虹送别图》（故宫博物院藏）画卷上只有水岸交接的浩瀚江面水景。胡宗仁《送张隆甫归武夷山图轴》（南京博物院藏）、文伯仁1544年《山村送客图》（上海博物馆藏）、尤求《吹笛送客图》、谢时臣《雅饯图》等都更像是一幅富有意境的山水画。这种改变，不再拘泥于“江岸水景”，不以再现“送别场景”的“送别图”或借助题画诗文，或以“事”为送别，既表文人趣味，又让受赠者感受到赠画者的真实情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