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译 年双渡

    从一家蔬果批发商店逐渐成长为韩国最大的企业集团，产品覆盖国民生活的方方面面，三星集团对于韩国人的重要性不言而喻。“韩国人一生离不开三件事，死亡、税收、三星”，这句俗语形象地说明了三星在韩国国民生活中的重要性。三星在韩国能有如此高的地位，自然有它的独到之处。凭借2215亿美元的营收，三星在2019年居于世界500强第15位。但作为一个全球性的跨国集团，三星家族式的经营模式却令人唏嘘。

    如今，随着芯片市场的疲软和日韩贸易争端的加剧，在5G时代的开端，三星集团旗下最重要的棋子——三星电子的智能手机和芯片业务均面临业绩下滑的窘境。对于三星集团来说，这绝对算是一个不好的消息。

    智能手机业务面临挑战

    三星电子是三星集团“皇冠上的明珠”，这颗“明珠”多年来稳居全球智能手机、电视、芯片销量前列，市值超过2700亿美元，员工遍布74个国家和地区，多达31万人。

    但如今，三星电子的智能手机业务却越来越萎缩。

    由于新冠肺炎疫情在全球扩散，销量受到直接影响，三星电子的最新旗舰手机Galaxy S20正苦撑危局。苹果的攻势再加上降低起售价的策略，对于三星说，今年可能是2016年Note7事件之后最为困难的时期。

    被称作没有“短板”的智能手机Galaxy S20仅仅发布一个月后，其在中国市场上就降价1000元。即便如此，依旧鲜有人问津。

    最初，三星对Galaxy S20充满了自信，并乐观地估计能在全球售出4000万台。但由于多种不利因素的影响，现在预测Galaxy S20的销量只能达到2000万台。“这个数字，可能连第一代GalaxyS的销量（2500万台）都达不到”。

    三星智能手机面临的危机，还可以从其他多个指标中看出。三星电子的手机业务全球市场占有率在2013年是26.8%，2015年下滑到20.7%，2017年继续下滑到19.5%，到了2019年则只剩17.5%。到了今年第一季度，受疫情影响，销量比去年同期下滑了19%，而苹果则只下滑了9%。

    另一个三星不愿看到的情况是，即将在今年下半年上市的苹果首个5G手机——iPhone12系列，预售价只有649美元，而三星的首个5G手机Galaxy S10 5G的起售价为1299美元。

    三星电子日前公布的今年第一季度财报显示，该公司第一财季实现净利润4.89万亿韩元（约合40亿美元），较去年同期下滑3.1%。该公司当季总收入为55.33万亿韩元（约合450亿美元），较上一季度减少7.6％。一季度净利润和营收的双双下滑，加上接下来面临的与苹果的竞争，导致三星电子在发表一季度业绩时也提出了担忧。三星高层有关人士日前透露：“最坏的情况是，智能手机事业在二季度可能会出现亏损”。要知道，在2010年之后，三星电子的智能手机业务就没有出现过亏损的情况。根据市场调查机构Counterpoint Research的预测，“二季度三星在美国和欧洲等地也将受到疫情的直接影响，苦战还将继续一段时间”。

    成功背后的谜团

    作为韩国四大财团之首，三星集团的触角几乎渗透到了各行各业，其营收占韩国GDP总量的大约20%。作为全球最大的跨国企业集团之一，三星集团的业务涉及电子、金融、机械、化学等众多领域。

    1938年刚刚创立时，三星集团只是一家在地方上售卖蔬菜和鱼干的小商店，但它如今已成长为占韩国出口总额1/5的大型企业集团。能在82年的时间里从一个街头小店发展成为世界500强，三星的身上充满了神秘感——即便是在充斥着专横的创始人、复杂的股权结构的企业界，三星仍然是一家很神秘的企业。

    不同于西方的大企业详尽可查的成长之路，韩国最大的财阀、以家族管理闻名于世的三星集团身上总是笼罩着一团浓雾。它的财富并不是政府赋予的，而是来自于集团的竞争力，但即使是在互联网兴盛的今天，也很难在网上找到详实的描述它一路走来的艰辛历程的资料。以至于三星集团留给人们的印象是如此显赫，却又“劣迹斑斑”：强势的创始人，折磨人的工作强度，夹杂着丑闻、家族世仇和政治阴谋的各种故事。

    三星的企业文化同样令人匪夷所思，《经济学人》用杰弗里·凯恩在新书《三星崛起》中的话描述其领导风格——军事化、大男子主义、对错误的零容忍度。

    20世纪80年代初，三星集团将主要业务从化肥和晶体管转向半导体，统治家族让芯片工程师们在隆冬时节像士兵一样彻夜拉练，然后再完成16个小时的轮班工作，就为了让他们的意志能够更坚强。1995年，韩国三星集团会长李健熙为了能使技术人员为自己粗制滥造的工艺而感到羞愧，下令烧毁了14万个电子产品配件，5000万美元随之烟消云散。然而，三星电子依旧是韩国最富盛名的雇主，吸引着毕业生中的佼佼者。

    《经济学人》称，最具神秘色彩的是在这种残酷环境下孕育出的成功。在寒冬拉练后的几年内，三星电子的半导体业务成绩便赶超了日本同行业。2011年，即在其发布首款智能手机短短两年后，Galaxy系列的销量就超越了苹果公司的iPhone。

    家族控制和多元化经营，让三星集团在成为财阀的路上高歌猛进。

    从芯片到OLED屏幕，苹果和索尼既是三星的竞争对手，也是其组件的最大客户。三星让业务多元化看起来是一种优势，而不是业务分散的劣势。当手机和其他电子产品的销售不景气时，内存芯片业务便成了定海神针。4月29日，三星表示，由于新冠肺炎疫情期间居家隔离的缘故，云服务器的使用量激增，推动了内存芯片业务的发展。10年前，李氏家族就决定在2020年前进一步实现集团多元化，借助此次疫情，生产疫苗和其他药物的三星生物制药公司（Samsung Biologics）攀升为韩国市值第三高的公司。

    对此，三星前雇员、现就职于伯恩斯坦（Bernstein）投资公司的马克·纽曼（Mark Newman）认为，这或许就是三星集团的秘密所在——对创始家族的信任。尽管他们存在种种缺陷，但在公司内部却拥有神一般的地位。

    《经济学人》称，与西方国家的公司一样，三星高管也为钱究竟该花在哪里而争论不休。可一旦最高层做出决策，他们就会立刻统一思想，这种信任促使三星做出的一些大胆决策屡获成功。

    两大难题亟待解决

    辉煌业绩的背后，依然存在着隐忧。尤其是在近两年全球智能手机饱和并开始萎缩、存储芯片市场剧烈波动以及国际贸易局势动荡的背景下。

    从资本市场来看，三星更像是一家“美国的公司”。因为占据三星集团经营业绩70%的三星电子，其主要持股的投资者是美国的华尔街投资机构。但尽管如此，国外投资者也只能分享经营利润，三星电子仍然掌握在李健熙家族手中。

    自2014年78岁的李健熙住院之后，就再也没有任何关于他的消息了。在家族之外，没人知道他病情的严重程度。50岁的李在镕是李健熙的独子兼法定继承人，曾被指控涉嫌行贿而在2017年被判入狱，在监狱里待了一年。不过去年8月，李在镕又面临第三次重审的法律风险。同时，三星集团还要重新应对韩国监管机构对其复杂股权结构的改革要求，并且要对经营权继承问题和“无工会经营”的方针做出回应。

    这才有了李在镕公开道歉的一幕——李在镕就公司经营等问题向全体国民致歉，并承诺不会让其子女接班。这被韩媒解读为宣告终止三星集团的“世袭制”。

    李在镕直接持有三星电子的股份很少，但对三星电子的影响却很大，这是三星围绕在其他集团控股和家族基金会建立的所有权结构所决定的。《经济学人》称，目前还不清楚如果李在镕被判有罪，有谁能代表这个家族的利益来替他掌舵三星？据知情人士透露，三星方面并没有接班人的B计划。这也成为三星集团经营中最不稳定的因素。

    出人意料的是，在李在镕因为行贿案受审的时候，三星电子仍然实现了高速增长。不过，就算三星电子实力强大，《经济学人》指出，该集团仍有两大问题亟待解决。

    第一，如何摆脱全球芯片、屏幕和电子产品被模仿的困局，在利润更高的软件和服务领域取得进一步突破。

    随着智能手机销量达到峰值，苹果公司通过可穿戴设备、可观看设备及可收听设备来网罗消费者。这家美国巨头的收益远超三星。不过，三星并未自主开发操作系统与苹果竞争，而是使用了谷歌的安卓系统。

    近年来，三星没有在软件领域发力，而是极为关注非储存芯片制造和生物制药。要想在服务行业取得成功，在万物互联的物联网时代，三星需要的是创新力。

    三星面临的第二个挑战来自中国，中国作为目标市场及竞争者的角色一直都在变化。三星手机在中国的市场份额从过去的两位数暴跌至去年的不到1%，三星无奈地启动了将工厂撤离中国的计划，最终耗时10年将工厂搬到了越南和印度。

    中国大型公司拥有资金和长远规划，可以在半导体领域和三星一决高下，使三星难以涉足。诸如小米这样的智能手机公司，在软件和应用程序领域毫不逊色。作为全球化最大的受益者，如果科技冷战愈演愈烈，三星仅靠为西方国家供应产品，前景是不容乐观的。

    尽管有810亿美元的净现金（高于索尼市值）可供投资，但现在的三星集团，家族陷入绝境，公司无法策划重大的战略决策，在制造业之外与中国竞争对手抗衡的能力也大大折损。不过，事情也并未悲观到无路可走。

    与大多数家族企业一样，三星最终将被迫把所有希望押注在职业经理人身上，而非创始家族。

    现在，正是开始迈出这一步的大好时机。